夢幻天堂

中國時報【廖偉棠】

對於一個詩人來說，任何的人生經驗都是有用的，無論多瑣碎多庸常，它們都將成為對我詩心的鍛鍊…

「是誰來自山河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和愛」這句歌詞，我念叨了五年──從大兒子出生那時開始。我家沒有像香港多數的家庭一樣僱用傭人，有一個原因是不習慣私人空間有陌生人的存在，那會令我難以寫作。不過即便如此，我現在在家也難以寫作，一半的家務、一半的陪伴孩子，用去了大量的時間。

但我常常聊以自慰的是：幸好我是一個詩人，對於一個詩人來說，任何的人生經驗都是有用的，無論多瑣碎多庸常，它們都將成為對我詩心的鍛鍊。對於一個現代社會的詩人來說，「晝夜、廚房和愛」比起山河湖海更是詩，這一點，美國二十世紀開一代「生活流」詩風的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非常懂得。

大導演賈木許也非常懂得，他的新片《佩特森》（Paterson）就像是向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致敬之作。佩特森，是一個出過不少大詩人包括威廉姆斯和金斯堡，但依舊沉悶乏味的美國舊城鎮；佩特森，也是主角，一個業餘寫詩的公共汽車司機的名字；佩特森，還是威廉姆斯最著名的一首長詩的名字，在這首詩裡，威廉姆斯混合見證社會與歷史的野心和一以貫之的對世俗的體察，龐雜豐盈，在美國詩歌史上被視作與龐德《詩章》媲美的本土經典。

公共汽車司機佩特森更接近的不是這首長詩裡的威廉姆斯，而是短詩的威廉姆斯，尤其是後者著名的那首《冰箱便條》：「我吃了╱冰箱裡的╱李子╱它們╱可能是╱你留著╱準備當早餐吃的╱請原諒我╱它們太好吃╱那麼甜╱那麼冰」，司機佩特森深愛這首詩，不但在廚房裡唸給妻子聽，還在它的影響下寫了一首《藍標火柴》。他也樸素地讚美了一盒火柴，可惜詩的最後忍不住愛情的表白，就像他在電影中多數的詩一樣，落了俗套。

有時候落落俗套，也是可愛的，杜甫詩不是說「悠悠委薄俗，鬱鬱回剛腸」嗎？世俗是俗，如果是薄的，不妨泰然悠然讓它發生在身邊吧，只要仍記得心腸之剛正，任千繞百回又如何？這正是杜甫其詩其人動我心處。佩特森把寫詩完全當作私人的事情，是謙遜也是一種自覺，當他遇見一個寫詩的十歲小女孩時，他稍稍表露了一下心跡──他不敢說自己也是寫詩的，但小女孩問他「你知道艾蜜莉．迪金蓀嗎？」他說：「她是我最喜歡的詩人！」

艾蜜莉．迪金蓀在生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文學史意義上的詩人，但是詩的偉大在於它完全不在意文學史，甚至不在意是否留存後世。佩特森的寫詩小本子就藏在午餐盒裡，他在司機座和地下室寫詩，當他和妻子去看電影的時候，他的小鬥牛犬把這本「秘密筆記本」撕成粉碎。他們傷心地收拾殘渣的時候，我意識到，一個詩人將浴火重生。

其實無需電影結尾那個神蹟一般的日本詩人出來遞給佩特森一本新的筆記本，這本新筆記早就藏在他開的公車的每個座位上、他妻子做的每一個成功不成功的蛋糕和甘藍派裡、酒吧和洗衣店裡。佩特森要做的，是把它們解放出來，變成新的江河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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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府國家年金改革委員會今（31日）啟動北、中、南、東共4場分區座談，擴大蒐集各界意見，明年1月21日至22日則舉辦全國性國是會議。首場將於今日下午二點於交通部國際會議中心集會堂舉行。不滿政府提出的年金改革方案，「監督年金改革行動聯盟」號召群眾抗議，揚言遍地開花，動員上千民眾包圍抗議。

聯盟副召集人李來希指出，政府之前對分區會議一再延期，甚至改地點，就是為了拿出改革方案精算數據，但最後根本沒有數據。他也表示，分區會議約2百人參加，但每人只能發言3分鐘，到底能講什麼？痛批會議根本是「辦假的」。還故意選在31日舉辦，因為很多人都有事不在台北，也無法到場抗議。甚至年改會副召集人林萬億不敢主持明天的會議，要勞動部長郭芳煜和銓敘部長周弘憲出面，一點誠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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